寻《背影》的背景——朱国华《朱自清与〈背影〉》一文的重读与思考

 探寻《背影》的背景——朱国华《朱自清与〈背影〉》一文的重读与思考 统编教材七年级选入了经典课文《背影》，并且在课后将朱自清三弟朱国华的《朱自清与〈背影〉》一文关于父亲读《背影》的选段作为补白来开阔师生的眼界，该补白也成为理解文章情感的重要助读材料。笔者查阅资料，发现很多论著曾将朱国华文作为解读朱自清《背影》一文的重要参考材料，借此探讨这篇散文的写作动机、背景以及文本的内容、主旨等。但多数因为没有见到原文而在辗转引用材料时出现了断章取义、以讹传讹的现象。本文将对照《朱自清与〈背影〉》原文，结合相关的材料，梳理其写作、发表的经过，且根据这篇文章的内容补充一些背景性的、关键性的材料，再进一步挖掘之前论著中未提及的朱国华文章的一些启发点，以期帮助大家更深入地解读《背影》。

 一、文章的发表经过 《朱自清与〈背影〉》刊发于1988年10月25日的《人民政协报》，该报的编辑邹士方先生曾在《由沈从文夫人信札说起——忆起朱自清胞弟平反案》一文中提到了刊发经过：1988年9月，朱国华投书至《人民政协报》，反映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报纸于10月4日刊出朱国华的来信（注：该来信刊登时题为《我的唯一心愿》），12月7日松江县委为朱国华平反。在此期间，1988年10月11日，朱国华投稿《自清与背影》一文，并写信给邹士方先生，表示：“我曾多次投书他处，均是不了了之。此次由好友方土人建议投书贵报。想不到竟在廿天之内即得到回音。您在众多来稿中发现了我的来信，并予采用刊登，不论能否产生作用，我都要向您的尽职精神致敬，向您对我的关怀和理解致以深深的谢意。至于《自清与背影》，如能采用，还请您多多指正。”从信中的信息看，朱国华先生写这篇文章，很可能是以此感谢《人民政协报》刊登了关于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投书。而且在此之后，他还为《人民政协报》写了一篇忆沈从文的文章《和沈从文一次难忘的会晤》（发表于1989年1月17日），回顾了1937年10月自己在武汉与沈从文先生的一次见面，详细记述了自己在此次会面中感受到的沈从文先生面对国难时的忧虑和思考。另外，在发表于1988年10月4日《人民政协报》的投书《我的唯一心愿》一文，朱国华提及1987年4月25日《解放日报》发表的访问记《朱自清弟弟谈〈背影〉》中关于自己个人的情况介绍失实。所以，关于这篇文章的写作还有一种可能，因为当时记者采访时的信息不准确或者容易造成误解，他自己要重写一篇来说明具体情况。但考虑到朱国华在投书中强调更多的是对其及家人目前生活状态的介绍不实，并未提及关于《背影》里的相关内容，这种原因的可能性较前述原因要小很多。以发表过程来探究《朱自清与〈背影〉》这篇文章，关联到作者投稿时的题目《自清与背影》，可以明确文章所写内容的真实性及与朱自清《背影》的相关性应该都是相当高的，以至于有些地方会把这篇文章的题目误记为《朱自清写〈背影〉的背景》。  二、文章关于《背影》的背景说明如上文所说，这篇文章主要是围绕着朱自清先生写《背影》的背景及文章中涉及的一些内容进行了资料的补充说明，和《背影》一文关联比较密切的内容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家境及朱自清的心理状态在《朱自清与〈背影〉》中，作者开门见山地告诉我们《背影》一文写的是1917年冬天的事情，并在文中提及当时的家庭状况：“父亲的差使交卸了，一切丧事费用均靠借债和变卖典质；花厅上只剩下几幅清人字画，一张竹帘。往日的巨大古钟，朱红胆瓶、碧玉如意、板桥手迹早已进了当铺；满院枯枝败叶，一派萧条景象。”由此可见当时朱家的家境相当萧条，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父亲的情绪低落。而且朱国华在文章中还提及1916年父亲的职位交卸之后特意交代自己不要把这些琐事告诉大哥，以免他学习分心，但实际上朱自清对此已有所知，所以提前一年进入本科考场，希望早日减轻家庭的负担。1917年冬天回到家中看到这样的情况，朱自清“轻轻叹了一口气，拉着我（注：朱国华）的手说‘我要争取再早一年毕业’”。此种家境更使朱自清深感责任之大，对父亲的情感也就多了一层复杂。（二）“紫毛大衣”和“买橘子”的细节“买橘子”是《背影》一文的关键情节，而“紫毛大衣”也是我们理解父爱时不能忽视的细节。朱国华在文章中提及父亲一向爱面子、讲排场，夏日绸衫冬天皮袍，但是因为当时家境颓唐，父亲“负债累累，囊空如洗”。《背影》中看到的父亲穿着“黑布小帽、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这“一方面是因为服孝，一方面是由于把所有的贵重衣物全部变卖了”。在这样穷困潦倒的情况下，父亲给朱自清做了一件较为华美的紫色大衣，希望能抵御北国的风寒，内蕴无言的爱便以此为寄托满溢于外。另外，父亲笨拙地攀爬月台去给朱自清买在当时来说并不是必需品，甚至颇有些“奢侈”的橘子，这个微胖而步履蹒跚的父亲的背影也就难免会让朱自清泪眼婆娑了。（三）父子分别之后的生活文章中父子离别发生在1917年，文章写作于1925年，在写文章之前和父亲最后一次见面是1923年。那么，在这段时间乃至这段时间之后，父子俩又各有着怎样的生活呢？朱国华在文章中提到，“浦口分别之后，父亲并没有能谋到好的差事，却感受风寒，病倒在外乡，被送回扬州”。而朱自清本人，除了他自己在《背影》一文中告诉我们的信息外，朱国华还特意指出：“从大哥踏上工作岗位的第一天起，他便按月负责偿还父亲达四千元的高利贷债务（后与二哥一同偿还），一直到逝世前不久才还清。他有九个子女，生活是那样艰难，以致小六子营养不良夭亡，自己一身重病。然而，他归还父亲的钱款，从不拖欠，从无怨言。”由此可见，父子分别后，父亲的状态的确是如《背影》文中提到的那样越来越差；而朱自清也并未真的不管父亲，尽管自己的生活并不宽裕，但是他对家庭对父亲还是尽心尽力的。我们常常说父母于儿女是“爱之深、责之切”，作为子女的朱自清在当时面对父亲是否也有这一层的感情呢？从这个意义上来理解，朱自清的文章似乎更像是恍然大悟自己当时对父亲“责之切”之后一种后知后觉的内疚和歉意。（四）与该文相关的其他文章根据朱国华给邹士方先生的信中所提及的内容，笔者查阅了与该文密切相关的几篇文章，按照阅读的先后顺序主要有以下三篇：《我的唯一心愿》，即朱国华口中的投书，发表于1988年10月4日《人民政协报》，在该文中，朱国华提到《大哥朱自清二三事》和《朱自清弟弟谈〈背影〉》两文。他认为前者使他能以作家身份立足，后者报道失实对他的生活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大哥朱自清二三事》发表在1983年10月27日《文学报》，该文回忆了朱自清对老师的尊敬与爱戴，对学生的关怀和热忱，对家人的照顾和体贴等。其中主要提及朱自清为了早日结束学业，为家里分担债务，特意将名字“自华”改为“自清”，提前两年毕业。《朱自清弟弟谈〈背影〉》发表在1987年4月5日《解放日报》，是记者根据自己的采访写作的文章，主要谈及朱自清和父亲的龃龉之始（注：朱自清以前妻武仲谦为主角创作的《笑的历史》，映射了家里的婆媳关系，使父母读了有些误会），朱自清提前毕业以偿家债，以及父亲读到《背影》时的表现。这几篇文章和《朱自清与〈背影〉》一文着重点不同，但也有不少相互重合的内容，可以关联互证来补充对《背影》写作背景的理解。

三、有待探讨的问题（一）朱自清为什么不写母亲在《朱自清与〈背影〉》中，朱国华说：“一九三六年，母亲病逝，自清变卖了夫人结婚戒指，奔丧回扬州。我详细地向他叙述了母亲病中的情景，并写了一些材料，叙述母亲的慈爱、和善，希望自清也写一篇像《背影》那样的散文纪念母亲，可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写。”翻看朱自清的文章，提到母亲的内容也是少之又少，即使是他在写到养育孩子的《儿女》一文，引他“哭了一场”的也是父亲的那句话：“我没有耽误你，你也不要耽误他才好。”那么，朱自清为什么不写母亲？是母亲对他的影响不多，还是因为对母亲的爱过于深沉，反而不知该从何处下笔？或者我们可以换一种角度，朱自清在《背影》一文中所表达的对父亲的情感，除了朱国华理解的“纪念”之外，应该更为复杂，更为难忘。（二）朱自清是否有意给父亲读《背影》在阅读朱国华关于朱自清和《背影》的两篇文章时，笔者注意到在《朱自清弟弟谈〈背影〉》里，对于父亲读到《背影》的时间点和书的来源与《朱自清与〈背影〉》一文有所不同。在《朱自清与〈背影〉》中，时间是1928年秋日的一天，书是“开明书店寄赠的《背影》散文集”；而在《朱自清弟弟谈〈背影〉》中，时间是“《背影》刚发表”，书是“他（注：朱自清）立刻把书寄回扬州东关街仁丰里家中”。对于时间，我们可以推测朱国华所说的“《背影》刚发表”其实并非文章发表，而是结集出版，因此两者也许并不相悖。但是，对于书的来源究竟是书店寄来的还是朱自清自己寄回的，对于我们理解《背影》还是具有不同意义的。鉴于《朱自清与〈背影〉》是作者自己写的，而《朱自清弟弟谈〈背影〉》则是记者的采访后记，笔者更倾向于认为前者的叙述为真，即书是由开明书店寄赠的。那么，朱自清在写《背影》时是已然将父亲设定为自己的读者，乃至主要读者，还是在写这篇文章时并未想到给父亲阅读？这对于我们从写作目的来理解分析《背影》一文也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参考文献：[1]朱国华.朱自清与《背影》[N].人民政协报，1988-10-25（3）.[2]朱国华.我的唯一心愿[N].人民政协报，1988-10-4（2）.[3]朱国华.和沈从文一次难忘的会晤[N].人民政协报，1989-1-17（3）.[4]朱国华.朱自清弟弟谈《背影》[N].解放日报，1987-4-5（4）.[5]邹士方.由沈从文夫人信札说起：忆起朱自清胞弟平反案[N].文学报,2014-4-3(12）.